和很多菲律宾外出务工的年轻女性一样，26 岁的 Lovely Acosta Baruelo 已经在沙特阿拉伯的首都利雅德工作了一段时间。除了不做饭，她的主要职责是打扫雇主家的几套别墅，扫地抹屋。
Baruelo 不是这户人家唯一聘请的外国女工，和她共事的，还有另外一位菲律宾来的老乡。两姐妹互相作伴，在异乡成了同事，也变成了好朋友互相照应。
决定出国务工前，Baruelo 在菲律宾看到了不少街道上张贴的招工培训广告，薪资待遇都比在家乡的小渔村打工强。于是，和丈夫商量后，两个女儿的妈妈踏上了成为菲佣的道路。
培训费交完，简单的工作内容介绍过后，没过几个月，递交护照后得到签证的她，被中介公司分配到了需求量最大的雇主国沙特。
据菲律宾劳工部门的数据，全球两百多万菲律宾出口劳工中，接近 60% 输出到了中东地区，包括沙特、阿联酋、科威特、卡塔尔、约旦等中东国家，其中菲佣更是占到了相当的比例。
作为百万人中的一员，Baruelo 怀揣着早日为女儿们挣够学费，改善家庭生活的愿望，去到了利雅德。可她怎么也没想到，中介口中富裕友善的雇主家庭，竟然有着另外的模样。
一下飞机，Baruelo 就迎来当头一棒，过海关时被带到了隔壁的调查室。等待的几小时里她毫无头绪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。许久之后，终于有中介安排的接待人，将她从调查室 ” 救 ” 了出来。被司机送到雇主家的 Baruelo，稍微歇息了一晚，她开始了工作。
家务的工作，无非是打扫房间，洗衣服叠被，不复杂却非常繁重。她和另外一位菲佣合作，很快适应了在利雅德的生活。
可与此同时，雇主家在接待她的第一天，便没收了 Baruelo 的护照和证件，理由是这些东西都是留在沙特的担保凭证。她也没想太多，只要能够按时发工资，怎么都好说。
（图：fb 和两个女儿视频）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她的工作内容也越来越繁重。除了洗衣服打扫房间，女主人也命令她把家具里里外外都清洁一遍。
利雅德的五月已经酷热高温，又干又燥，瘦弱的 Baruelo 每天奔忙在大别墅的后院，搬家具、擦垫子，热的几近昏厥。但百密一疏，她还是犯了错，把家里的一套昂贵的家具遗忘在了院子里，等到发现时，东西已经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小时。
雇主家的男主人勃然大怒，怒斥 Baruelo 愚蠢又粗心，也将气撒到了老婆的身上。但最终遭殃的，还是这个菲律宾来的毫无背景的女工人。
为了惩罚 Baruelo，雇主两口子不但扣了钱，居然想出了一个令人十分皱眉的操作：你晒了我们的家具，那我们也要晒晒你！
他们命令其它工人将对方用绳子绑到了院子的大树下，任由姑娘在四十几度的烈日下暴晒，还把她的行李箱扔到了跟前。Baruelo 根本无法挣脱，只能赤裸着脚站在树下任其宰割。
听到朋友被惩罚的另外一位菲佣，闻讯跑到院子里，但她也不敢擅自解开对方的绳子。趁着雇主回到房间里吹空调，Baruelo 的朋友悄悄掏出手机，拍下了这个让人非常愤怒的场景。
她将照片上传至自己的社交网络，曝光了雇主的暴行，希望能够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。照片一传十，十传百，很快在菲律宾的社交媒体上滚动了起来。
一些菲律宾的网友纷纷表示：” 难道就没有其他方式来处罚吗？凭什么要把一个人绑起来？”人们呵斥雇主家的虐待行为，想尽办法联络了菲律宾驻沙特的官方机构，希望能够救下 Baruelo。
5 月 9 号，看到相关信息的菲律宾大使馆很快找到了 Baruelo，并帮她要回护照，又在同一天帮助她离开了利雅德。
（图：fb 她的遣返文件）
回到家乡后，情绪平复的 Baruelo 在自己的脸书上，感谢了帮她转发照片并联络有关部门的网友，也感谢了拍下照片的同事。但她也说：” 谢谢大家，但我也想帮助留在那里的菲律宾朋友。她们帮我拍了照片上传，所以我很担心她们的安全，希望她们也能够脱险。”
多年来，关于出国的女性务工人员被虐待剥削的新闻经常出现。Baruelo 不是第一个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陷入困境的女性工人。
除了菲律宾的菲佣，印度、孟加拉、斯里兰卡、越南、柬埔寨等国的女性工人也是支撑跨国家政劳动力的中坚力量。因为本国的穷困，女性就业市场的闭塞，这些女性不得不远走他乡，希望在富裕的中东淘到金。
但无良中介的欺诈，当地法律法规的不完善甚至真空，数以千计到达当地的女性工人，一入境就成了利益环中被四处蚕食的香饽饽。比 Baruelo 经历更惨的女性，数不胜数。
九年前，一位名叫 L.T.Ariyawathi 的 49 岁斯里兰卡工人，在沙特工作的五个月时间里，被雇主夫妇安排了难以负担的工作量，只要她放慢了工作速度，主人家就以惩罚为由，向她的身体里钉钉子。
到了最后，医生在她的双手、腿、前额发现了 24 枚钉子！
去年，一位名叫 Pov 的柬埔寨女性，也对记者泣诉了自己 2005 年到 2018 年的 13 年间，如何被沙特当地的中介和雇主没收了护照，被送到远离城市的地方做牛做马，被剥夺和家人联系的权利，成了彻底的奴隶。
她在主人家举行的拉马丹夜间派对时，乘乱跑到了警察局。但警察不仅不接受她的报警，还威胁要将她送回去。最终，她倒在了大街上，被一户人家的好心女主人收留，最后和家人取得联系后，回到了家乡。
一边是混乱的劳工市场和法律的真空，另一边，前往中东淘金的涉外劳工数量一直持续增长。
图：孟加拉国女性赴沙特务工数据
注：2018 年为前两月的数据
为了保护本国女工的利益，许多国家，例如斯里兰卡，在利雅德设置了安全屋 Safe House，收留那些被虐待后逃出的女工人，帮助她们办理出境手续等等。
2015 年，印尼列出了 21 个中东国家的名单，禁止女性家政人员前往工作。2018 年初，因为多起菲佣被性侵甚至被虐待死亡的事件，菲律宾也曾暂时禁止菲佣前往科威特务工。
可输出劳工的国家，为保护外出工人利益开始制定政策的时候，目的地国家保护涉外劳工的法律，迟迟没有出台。一旦劳工们陷入困境，她们依然很难够讨回公道。
一位名叫 Aisha Begum，曾经遭受虐待的家政女工说：” 如果我再听到谁要去那边打工，肯定会用鞋子打到她不这么想为止。尊严比钱重要多了！”
